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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譯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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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門口的人都走光, 陸氏才和江善芷從馬車上下來。

江善芷心情頗好,這番換魂換得及時,叫她撞上了鴻臚寺譯經館的考校。她在譯經館外昏迷了一小會就醒來,仍進行了考校。考校結束之時, 白夫人對她讚許點頭, 她知道自己這考校十有八/九是過了,只等皇帝點頭。

今日這考校是陸氏陪著她去的, 恰逢江作天休沐, 便護送她們母女一道去了鴻臚寺, 如今自然也一起回來,怎知會在自家門口遇上左一江?自家祖父還親自迎到宅門前, 又待左一江極為客氣, 而她父親被祖父耳語了兩就滿眼驚愕茫然,到底是出了何事?

江善芷好奇極了。可好奇歸好奇, 這些事沒她插手的份,當著眾人她也不能和左一江說話,只能乖乖跟著母親回屋。

一路上景致清幽、草木繁盛, 想她易魂之時正逢秋日, 記憶裏江府還是滿地落葉、金黃遍灑的模樣,轉眼間已又一年夏,多少叫她生出些陌生之感。她這麽久不在家, 江府早已不是去年她離家前的景況了。

“阿芷。”陸氏千盼萬盼,總算盼到女兒回來,牽著她回屋之後就一把抱住她。

門在眼前關上, 江作天仍舊被攔在屋外,聽聞屋裏傳出的嚶嚶哭泣聲,心被攪得要碎去。他只當妻女此前因自己受了諸多委屈,今日考校結束女兒可成為女官,一時激動故關起門來抱頭痛哭,將他哭得好生慚愧,再加心事重重,在門口徘徊了一會也就走了。

屋裏,陸氏捧著江善芷的臉上上下下地看,直到江善芷喚了她一聲:“娘。”她才真正確認女兒是回來了。兩人在屋裏說了一會體己話,丫頭隔著門簾回稟說廚上備的吃食已經備好,問要不要送來。

陸氏忙擦幹淚命人送來。不多時,菜便滿當當擺了一桌。江善芷一看,什麽松仁桂魚、蜜汁燒肘子、五彩菌絲、白果豬肚湯……擺筵席似的豐盛。

“娘,我聽說家裏景況不大好,這麽多的菜……”江善芷聞著香,看著菜,口水都要落下,卻還是狐疑道。之前聽姜姐姐說自從陸氏甩手江府後,江府景況愈下,每天公中的吃食都是青菜豆腐,犖的不是肉絲就是肉沫。

“這本是為你姜姐姐準備的,這段時間她為著白夫人和鴻臚寺考校熬了幾個通宵,不想你竟回來,倒是便宜你了。”陸氏點點她的眉心。

江善芷許久沒見母親,從前的敬畏早被思念取代,此時便撒嬌道:“娘有了姐姐不要要我了?什麽便宜不便宜的,我也是娘的女兒。”

“是,你和姜姜都是娘的女兒。”陸氏拉她坐到桌邊,一邊為她舀湯,一邊道,“這些都是小廚房做的。如今我不管府裏的事,在這院裏自己收拾了一個小廚房,要吃什麽另外置錢讓小廚房買來做。你父親那點俸祿仍交公中,我有我的陪嫁和莊子上的出息,讓你和你兩個哥哥過得舒服些還是綽綽有餘的。”

“娘,我來服侍你。”江善芷把陸氏按到椅上,站起為她布菜。

“你這孩子,我們母女之間還要這些?快坐下。”陸氏哪肯。

“娘,你讓我略盡些孝心吧。這趟換回來,我也不知道能換多少,無非是當一天女兒,就為娘盡一天孝心。”江善芷夾了一筷子菜送到陸氏碗中。

陸氏聞言也黯然。是啊,這次換回來,也不知能持續多久。

“唉。也不知何時才能看你風風光光地出嫁,讓我這心安下來,便沒什麽牽掛了。阿芷,有些事你也該知道,府裏景況不好,公中給不了你什麽好嫁妝,你的嫁妝我另外給你備下了,不過瞞著府裏眾人,別叫那起眼紅的看去起了壞心。”

“娘,好好的,你說這個做什麽?我都還沒定親呢。”江善芷不依了。

“女官之事定下,你與小侯爺的親,也該正式提出來,你可別告訴娘,你不想嫁他?”陸氏話沒說完就看她臉頰紅暈一點點浮上來。

“娘……”江善芷低嗔。聽到他的名字,她才發現自己還真是……想他了。

“夫人,大姑娘,老爺請大姑娘到漱華堂一趟。”外頭忽然有人來稟。

江善芷與陸氏同時一怔。漱華堂是江家爺們招呼外客的地方,按剛才所見,江世城應該在招呼左一江才是,要她過去做什麽?

……

太傅江世城將左一江迎入漱華堂上說話。一番談話下來,江世城已不敢再小覷眼前這位年輕的安樂侯了。像他們這樣的男人談話,聊得無非時聞政局、天下大勢,他原以為左一江腹中無物,不料在他眼前竟能侃侃而談,時有精僻之語切中要害,根本不是坊間傳言的那樣無用。再觀其態度,不卑不亢,待他也極為尊重,無可挑剔。

這哪裏是個紈絝膏梁,分明就是少年棟梁。

“太傅大人過獎。”左一江微頜首謝他誇讚。未來媳婦的祖父跟前,他自然要拿出真本事來。

“小侯爺不必謙虛,你年紀輕輕能有此見第已是不易,便是朝中幾位肱骨大臣,也未必有你這般見識。”江世城擺擺手,微笑道。

江善芷到漱華堂時,看到的就是自己祖父和左一江相談甚歡的畫面。

“阿芷來了啊。快過來。”江世城見到她,忙揮手讓她進來。

“阿芷見過祖父,見過安樂侯。”江善芷上前向兩人規矩行禮,擡頭時看到左一江悄悄朝她眨了下眼,才剛還沈穩內斂的氣息轉眼又成了個頑童,她想笑又不敢笑,只能低頭。

“阿芷,今日叫你過來,是有幾件事要交給你。”江世城捋捋胡子,肅語道,“你今日已參加了鴻臚寺的考校吧?”

“是的,祖父。”江善芷點頭,心裏卻狐疑,這與今天把她叫到這裏有關?

“這兩天蒼羌使團已抵達兆京,皇上讓小侯爺負責接待之務,尚缺譯者,皇上有意要你協助小侯爺一起接待蒼羌使團。”江世城緩言道。

江善芷卻很驚訝:“祖父,可我才剛過考校,隸部還沒出文……”

江世城擺擺手打斷她的話:“這我知道。事急從權罷了,原是由白夫人負責,不過她此前長途跋涉抱恙在身,需要靜養,所以才向鴻臚寺卿舉薦了你。此事早就奏報皇上,若你的考校沒大問題,隸部會很快發文,但在此前你可先協助安樂侯辦妥此事。”

大安的譯者不止她一個,但今日朝後皇帝留他私下說起此事,這個安排也有皇後的意思在其中。安樂侯屬意江善芷之事他已知曉,若安樂侯確為蒼羌太子,兩人成親,他日登基,江善芷極有可能為蒼羌皇後。遠嫁雖難,但若有大安女子為蒼羌之後,於兩國邦交有大助,便不是她也有和親的公主。皇帝的意思很明確,江善芷更合適。

退一步來說,即便左一江不歸蒼羌,江善芷選了女官之途,其他的勳貴之家是不太可能接受了,嫁於左一江倒也是個好的歸宿。江世城不像她父親那般食古不化,一聽便知利蔽,故遂了帝後的安排。

江善芷看看左一江,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要他負責起接待蒼羌使團的事來?他聳聳肩,也沒答案。

“祖父,安樂侯乃是堂堂侯爺,我卻是閨閣女子,這恐怕不太合適。”她想了想,又道。白夫人可以在外奔走是因其已嫁過人,她可不一樣。

“你既有心為女官,日後少不得要與男子打交道,此時才想這些未免晚了。大節守住,小節不拘,也就是了。若為女官,便替天下謀福,世人自然不以世俗之眼待你,若有詬病你的,也不過是目光短淺的後宅婦人,亦或迂腐無用的書生,你何必介意?”江世城反過來勸慰她。

江善芷細想也對,都要走出後宅的人了,還顧慮這些做什麽?當下便屈膝行禮:“多謝祖父教誨,阿芷謹記於心。安樂侯爺,蒼羌使團一事,阿芷必盡全力協助侯爺。”

擡頭,水亮的眼裏是吟吟笑意。

……

入了夜,天有些悶,初夏已有蚊蟲,殿上燃起帶著草藥淡香的熏香以驅蚊蟲,香味聞來有些木頭與薄草的味道,清涼宜人。

姜桑梓換了身縐紗裙在殿裏整著霍翎剛剛換下的衣袍,凈房裏傳出嘩嘩水聲,霍翎下午又出去了一趟,衣冠繁瑣,天又悶熱,他熱出身汗,一回來就要水沐浴。

掛好衣袍,她坐到鏡前,開始發怔。鏡中照出張嬌艷的臉龐,掛著淡淡的羞怯,是她自己的臉,卻有些陌生。回到東宮已有大半天,她還是覺得恍惚,也不懂自己該做些什麽。

為人妻子,她可沒經驗。

正胡思亂想著,一只手按到她肩頭。

“想什麽呢?這麽認真?”霍翎的聲音。

姜桑梓這才發現凈房的水聲已經停止,他也沒叫她進去服侍,自己就出來了。她忙起身轉頭,才一眼心就怦怦跳起。這人竟只穿了件月白寢衣,襟口松系,微敞出胸口蜜實的肌膚,濕發披散而下,他一手拿著長巾拭發,一手就按在她肩上,笑容裏有絲蠱惑,白天的威儀沈肅消失殆盡。

她從來不知他有這樣惑人的模樣。

“沒什麽。”姜桑梓不自在地收回目光,走到他背後,把他往椅上按,嘴裏叨著,“這麽晚了還沐發,也不怕幹不透,睡下了寒意入腦,要頭疼的。”

“天熱,頭發束在冠裏一天,汗粘得很。”手裏的長巾被她拿走,霍翎便往椅背上靠去,舒展雙臂搭在扶手上,很是愜意,說話的語氣也帶上懶意與親近。

姜桑梓自然而然地替他絞起濕發來,嘴裏仍道:“那也不該這麽晚洗,明早不也一樣。這麽大的人了,還不懂照顧自己?飯也老忘記按點吃,夜裏忙於公務又晚睡,你也就是仗著自己年輕身體好,別老來落下一身毛病才後悔。”

她的家常話雖是抱怨,聽來卻慰帖入心,霍翎大為受用,笑道:“放心吧,以後有了你,我一定記得回來陪你用飯,夜裏……不忙公務,只忙你。”

這話說得露骨,姜桑梓立刻臊了,把手裏的長巾丟到他身上,嗔了句:“就知道胡說八道。”說話間她又探手取來篦梳,替他篦發按頭。

他的發又長又軟又黑,極易梳順,發絲從梳齒裏滑過,緞般滑潤,比普通女子的發還要好。姜桑梓細細梳著,在他頭上一下下輕刮,他長頭綰了一整天的髻,又要束冠,此時只覺得腦袋被梳子刮得十分痛快,倦意上來,他慢慢就閉了眼。

姜桑梓替他梳了發,又絞了一陣發上的水,發現這人沒了聲音,側頭一看竟是睡了。這樣也能睡著,怕是這些日子操勞過甚,疲倦至極,她有些心疼,便不吵他,只以指腹按上他的太陽穴,輕輕緩緩地揉起。

他仍閉著眼,呼吸勻長,睡得愜意。她一邊按他的太陽穴,一邊側頭看他。

這人一睡著就有些孩子氣,安安靜靜的。長睫分明,唇瓣輕抿,幾縷發拂過臉頰,憑添溫柔,只是眼下有些黑青叫人心疼。姜桑梓看著看著,不知哪來天大的膽子,竟俯下頭,往他唇上悄悄啄了一口。

他的唇瓣很軟,有些涼,帶著些茶香,她覺得不過癮,又俯頭蹭蹭他的唇,手指也觸過他的睫毛,睫毛撓得她指腹一陣癢,她無聲笑起,覺得睡著的他好欺負得很,任她為所欲為,便又摩挲起他的鼻尖。他眼皮忽然一動,鼻子也皺起,姜桑梓嚇了一跳,生怕他醒了發現自己的舉動,忙收手要離開,不妨腰上他的手伸來,倏爾將她抱住一轉。

她便坐到了他腿上。

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?”霍翎睜眼,眼裏哪有一絲睡意。

有的,只是越來越深的欲/望。

姜桑梓發現自己捅了馬蜂窩,立刻不敢動憚,規規矩矩坐在他腿上,可架不住有東西不規矩地發著燙,慢慢烙到她身上。她嫁人前看過那些書,隱約知道是怎麽一回事,立刻就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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